對德國國家隊而言，2025年注定是一年充滿波折的賽季。在世界杯預選賽經歷跌宕起伏之后，德國足協體育總監沃勒爾在接受《踢球者》年度長訪時，對這一年的得失作出系統總結，同時將目光投向2026年世界杯。
盡管不久前才從美國參加完世界杯分組抽簽返回，沃勒爾幾乎沒有受到時差影響，便在勒沃庫森拜耳競技場迎來了這場年度對話。這位65歲的德國足協體育總監在長達一個多小時的交流中，回顧了國家聯賽決賽階段與世界杯預選賽的經驗教訓，分析了德國隊的分組形勢，也系統談及了德國足球當前最關鍵的人員與發展議題。
沃勒爾先生，2025年即將結束。回顧這一年，您最深刻的足球記憶是什么？
很多人或許會認為，是那場6-0大勝斯洛伐克，因為那場比賽再次釋放了一個強烈信號。但對我個人而言，真正印象最深的，其實是客場對陣北愛爾蘭的那場比賽。那場比賽的風險非常現實，如果出了差錯，我們就很可能要去打附加賽。這是一場預期之中的硬仗。我們整體實力更強，但在那樣一座容量不大的球場里，現場氣氛極其熱烈，面對一支擅長長傳沖吊、并極力爭搶第二落點的對手，比賽變得異常艱難。
整場比賽都處在一種高度緊張的背景之下：如果那天輸球，我們幾乎可以確定無法再拿到小組第一。壓力非常大，但我們處理得很好。這不是一場好看的比賽，也不可能踢得好看。在這種情況下，最重要的是盡量不出錯，最終1-0拿下比賽，這一點至關重要。
相比之下，在最后一輪對陣斯洛伐克之前，您的心態是否輕松了一些？
確實如此。因為在那場比賽之前，我們只有在輸球的情況下，才會把小組第一拱手讓出。我清楚地記得，在客場0-2輸給斯洛伐克時，我坐在看臺上，看了大概十分鐘，就已經感覺到比賽會變得非常復雜，而且很可能會朝著不利的方向發展。但在萊比錫那場6-0的比賽中，我從一開始就有一種明確的感覺：這場比賽不會出問題，我們會作為勝利者離開球場。
既然提到了那場0-2負于斯洛伐克，這是否是您今年國家隊經歷中最負面的時刻？還是國家聯賽決賽階段的兩場失利更糟？
國家聯賽決賽階段，當然，我們的表現確實稍顯不足，盡管那是輸給了兩支頂級強隊。但斯洛伐克那場比賽，確實令人非常失望，那是一記真正的警鐘。事后回頭看，也可以說它未必全是壞事，因為它讓我們重新繃緊了神經。但必須承認，我們在那個小組中是毫無爭議的頭號熱門，這一點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。而預選賽首戰，總是格外敏感。
我不想說球隊輕視了對手，但如果內心深處存在一種過強的自信，認為一切都會順理成章，那在足球里是非常危險的。當然，也必須客觀地指出，我們在國家聯賽中的表現，對世界杯預選賽的分組結果起到了關鍵作用。
這一點具體體現在哪些方面？
國家聯賽的初衷，是為了減少友誼賽。直到現在，仍然有不少人沒有完全理解這個賽制，但從理念上來說，這是一個不錯的設計。對我們而言，最重要的并不是是否闖入決賽階段，而是通過國家聯賽，我們進入了現在這個世界杯預選賽小組。如果當時在四分之一決賽被意大利淘汰，我們就會落入他們那個五支球隊的小組，其中還包括挪威。
而早在那時我們就已經清楚，挪威絕不僅僅只有哈蘭德和厄德高，他們還有其他非常有實力的球員。意大利后來已經深切體會到了這一點——從我們的角度來看，幸運的是，現在去踢附加賽的是他們。
最終在經歷起伏之后仍然拿到小組第一，您如何整體評價這次預選賽？
在預選賽中，不可能每一場都踢得漂亮，總要做出取舍。有時候必須為結果而踢，而我們正是這樣做的。最后一場對斯洛伐克的比賽，則是一次非常完美的收官。
在狀態不佳的階段，尤其是在輸給斯洛伐克之后，您是否曾擔心過，需要再次臨時出任國家隊主教練？
不會（笑）。但我很清楚，那場失利之后，輿論環境會迅速變得更加嚴苛。這種時候，外界的聲音會放大，你必須具備承受能力。更重要的是，我們最終是以一種非常有說服力的方式拿到了小組第一，這也清楚地表明，這支球隊具備潛力，而且是在仍然有不少球員缺席的情況下做到的。
2025年長期傷病頻發，這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球隊的發展？
這種情況有時也會帶來機會。如果不是這樣，像沃爾特馬德這樣的球員，可能就不會獲得那么多出場時間。當然，從理想角度出發，你永遠希望所有人都保持健康。但現實是，我們的情況并不像法國。如果他們缺少八名球員，仍然可以用另外八人頂上，整體水準幾乎不受影響，他們甚至能組成兩套陣容。
而德國并不具備這樣的條件。
正是如此。所以我們必須學會在困難中尋找解決方案。當如此高水平的球員缺席時，其他人就必須站出來，證明自己。
沃爾特馬德的表現，對您來說是否是一種驚喜？
他的成長速度如此之快、如此順利，確實讓我感到驚訝。但我長期關注U21國家隊，對他的能力并不陌生。現在已經沒有人再去討論他轉會紐卡斯爾時那8000萬歐元的身價了，回頭看，那幾乎像是一筆非常劃算的交易（笑）。他的能力確實非常突出。
是因為他的比賽方式，并不符合人們對一名高大前鋒的刻板印象？
正是如此。很多人看到他的身高，第一反應就是頭球能力，但那并不是他最突出的地方。盡管最近他也確實通過頭球取得了一些進球，但這方面仍有提升空間。他的停球、處理球的第一下、比賽閱讀能力，都非常出色。而且他不僅僅是在進球，更重要的是他如何參與整體進攻。他看起來會成為維爾茨非常理想的搭檔，兩人的風格非常契合。
維爾茨在利物浦經歷了一個相對困難的開局，他是否需要心理層面的支持？
我在國家隊和他共事過，也一直和他的父母保持聯系。他當然希望在利物浦的開局能夠更加順利一些，但從訓練和私下交流中，完全看不出他受到影響。這種階段，并不會改變他的基本能力。
您關注過他在英格蘭的表現嗎？
平時我并不經常看英超，但現在因為維爾茨、沃爾特馬德，還有馬利克-佳夫、凱文-沙德等球員，我會時不時關注。我看了不少利物浦的比賽，維爾茨的表現其實和在勒沃庫森時非常相似，只是暫時沒有轉化為進球。他跑動積極，參與度很高。當然，目前他在利物浦還沒有像在勒沃庫森、或者在國家隊那樣處在絕對核心的位置。在國家隊，大家都會主動去找他，把球交給他；而在利物浦，這種地位需要他自己一步一步去爭取。但這一天遲早會到來。
維爾茨在2022年曾因十字韌帶撕裂長時間缺陣。這樣的經歷，是否會在心理層面成為一種優勢，幫助他更好地應對現在這種并不順利的階段？
在弗洛里安的職業生涯中，此前真正的挫折，其實只有那次傷病。從競技層面來說，在那之前，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。我至今還記得，當年彼得-博斯在勒沃庫森執教時，維爾茨只跟一線隊訓練了一周，就說過一句話：“不用再踢青年隊了，他直接跟我們踢。”從那以后，他在競技層面幾乎一直是一條直線向上。正因為如此，那次嚴重傷病的經歷，或許確實能在現在這種階段，幫助他更好地進行心理上的定位和判斷。它可能會讓他更清楚地意識到，職業生涯中出現波折是正常的，而不是世界末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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